Fulgur單手勾著機艙壁，在隨身電腦的例行維修單戳上最後一個勾，隨後將工具掛在腰上，拉著連在身上的纜線，緩緩飄回艙門。

Uki就站在門邊，等著他脫完裝備，一把將他拉入重力區。

「辛苦了，歡迎回來。」他捧著Fulgur的臉頰，那處因長時間暴露於鄰近恆星光芒下而有些泛紅灼傷，在上頭輕輕一吻。

Fulgur朝他笑了一下，瞥見Uki身後的穿廊空空如也：「Alban和Sonny呢？」

「在艦橋，說是找到了新的戴森環。」他扶著Fulgur的腰，拿出一把梳子，將Fulgur因為無重力和靜電而亂飄打結的頭髮慢慢梳整齊：「就在附近，兩光年。」

 

根據原子計時器，這艘代號為N的補給船，已經和母船斷聯地球時間兩年了。幸好是小型的編制，船上只有四個人，加上載滿了食物和燃料等補給品，才留下了足夠他們存活至今的資源。兩年過去，有些東西也漸漸落到了備用存量以下、甚至危急的狀態。

戴森環意味著有高等智慧生命活動，就算找不到可以接納他們的人類社會，至少有機會補充一些碳基生物可用的物品。

 

「挺近的。」Fulgur看向舷窗，方才熱度強烈到穿透特殊鍍膜曬傷他的恆星已經剩拳頭大，像貼在窗上的紙月亮，看著令人昏昏欲睡。他用力眨眼，努力忽視剛進入離心重力場帶來的暈眩感，問道：「這次有機會嗎？」

「之前完全沒有觀測到，是廢棄的地方可能性很大。」Uki聳肩。他們漂流這麼久，多少找到過一些看似有希望的地方，但隨著一次次撲空，失望已經變成了例行公事。

這個決定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，人類在宇宙開枝散葉以來，由於距離遙遠，每一個星系都各自為政，乃至發展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樣。這意味著一旦他們接觸了陌生的戴森環，有一定的可能被當成入侵者拘捕，或直接被殲滅。

至少好過在無盡的漂流中慢性自殺——這是他們四人在一個月後，徹底與母星系失去聯絡、確定這艘船真的被放棄後得出的結論。寧可賭上所有的燃料，朝著最有機會存在生命體或資源的方向，筆直前進。

 

「……我去沖個澡。」讀出Uki不願多談的心思，Fulgur說完就鑽進自己的艙房，洗完澡後亦沒有出去露面的意思，就這麼坐在舷窗邊。

非緊急情況他一般會待在房間裡，在個人終端隨便寫點什麼打發時間；或什麼也不做，看著窗外分不出差別的星空發呆。這之中他最喜歡的是選定某一顆發出微光的遙遠恆星，推測飛船是否正在朝它前進——或許這也是種基因本能，在黑暗的森林裡看著星星尋找方向。

即使和另外三人已朝夕相處兩年之久，他仍不適應整日與其他人膩在一起，畢竟很多事情只適合自己一個人消化，比如恐懼、孤獨與無力，他不想影響他們。

 

房內的通話器適時響起，打斷他陷入迴圈的思考。

「Fulgur。」話筒另一邊傳來Sonny的聲音，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：「馬上來艦橋，要超光速飛行了。」

超光速飛行時必須關閉重力場，如果他還待在房間裡，就會像果汁機一樣被甩來甩去，輕則全身骨折，重則折斷脖子變成太空垃圾。Fulgur嘆口氣，套上制服，期盼多少能夠減輕高速飛行時的不適，隨後前往艦橋。

 

Uki已經坐在位置上，盯著航圖不知在想些什麼。在出事前他是文書官，紀錄航程進展和整理報告；現在則是依靠他那神秘的占卜術和直覺決定前進的方向，這次的發現也是他提供的可能性之一。

坐在前排的Alban則是通訊官，本來是負責與塔台等等的聯絡工作，理所當然繼續負責滿宇宙尋找通訊信號。而一開始實際押送貨物、執行飛行計畫的是Sonny——即是他「隊長」綽號的來源——一樣在主駕駛座上操控，但最近總顯得意興闌珊。

 

「坐好了。」

隨著Sonny一聲令下，窗外的星點被拖曳成星軌，他們就像進入了長長的洞穴，船體時不時被小型的隕星擊中產生震動。蟲洞躍遷技術不會應用在這種小船上，能夠超光速飛行還得感謝距離越來越遠的資源星。

一次的超光速飛行限制是兩個小時，這對Fulgur來說是壞消息中的好消息。就算已經盡量將椅子放平，腰背的舊傷還是讓他無法忍受久坐和突然的震動，幾乎是解除的一瞬間他就解開安全帶，從椅子上跌下來。

 

「FuFu Chan。」Uki飄過來扶他一把，被他輕輕推開，只聽見一聲低低的「抱歉」，他就抓著欄杆拼命地向後艙游去。

「讓他去吧。」Sonny的聲音自前方飄來。